第七版
浮光不系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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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霧未散時，趵突泉的水面總是浮著層薄綃。石欄上苔痕又深了些，那些細密的青斑像宣紙洇開的墨漬，在五月的暖風(fēng)里無聲蔓延。三股水涌得愈發(fā)歡了，碎瓊亂玉濺在觀瀾亭的檐角，將晨曦割裂成游動的光斑，落在青石板上便成了會走動的星星。
護城河畔的垂柳又抽了新枝，柳條垂進水里，倒影與游船新漆的朱紅舷窗重疊。柳絮飄起來的時候，整條河道都像在落雪，船娘搖櫓的姿勢仍是舊時模樣，木槳破開水面，攪碎了滿河翡翠。漣漪蕩到岸邊，驚醒了睡在菖蒲葉上的蜻蜓，它振翅時帶起的微風(fēng)，恰好掀動某片未舒展的荷葉。
曲水亭街的老茶館換了竹簾，新劈的湘妃竹還帶著山林的清氣。老板照例往青瓷碗里撒茉莉香片，沸水沖下去，白霧便纏住了檐角的風(fēng)鈴。不知哪家畫舫漏了支琵琶曲，零星的音符跌進茶湯，和浮在水面的新荷殘瓣一起打轉(zhuǎn)。那荷瓣是從大明湖漂來的，邊緣已經(jīng)泛黃，卻在茶煙里顯出琥珀的光澤。
暮色爬上千佛山的輪廓時，珍珠泉邊的木芙蓉開了第一朵。錦鯉從水底銜來去年的蓮子，在浮萍間吐出一串省略號。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倚著紅漆亭柱，看池面自己的倒影被游魚撞成碎片，又慢慢拼回原樣。她發(fā)間的玉簪花沾了水汽，比晨起時更瑩潤三分。
大明湖的夜船掌燈了，燈火映在水里，把垂柳的輪廓繡在粼粼波紋上。采蓮舟系在古柳下，纜繩上停著兩只藍蜻蜓，翅膀沾了露水便不再飛動。忽有游魚躍出水面，滿湖星子霎時碎作銀鱗，待漣漪平復(fù)，月亮已經(jīng)移到歷下亭的飛檐角，將清輝灑在某個未寫完的詩句上。
蛙鳴漸起時，湖畔石徑傳來細碎的腳步聲。柳葉的影子在青磚路上搖晃，像誰欲言又止的心事被晚風(fēng)揉皺又撫平。暗香浮動處，一枝忍冬藤悄悄探過墻頭，將初綻的白花垂在粼粼水波之上，仿佛要釣起沉在湖底的月光。（泉建公司管爍）
